四川川剧传统剧本《绣襦记》方言词分析

原文：买下你才是个害人祸铊。（出自第九场：赶院）
类型：实体隐喻——将抽象模糊的思想、感情、心理状态等化为有形的实体，又可以细分为“实体与物质譬喻”、“容器譬喻”、“拟人化”。
分析：“祸铊”一词蕴藏了认知隐喻中的实体隐喻。“祸”表示“灾难、坏事、不幸”，“铊”意为秤砣、秤锤、“有一定质量的石块、铁块”，灾祸、不幸这类抽象的事物被具象化为看得见摸得着的成堆、团的物质，将抽象的祸事转化为具象的物质，十分生动形象。
屈薄

原文：羞先人当耍意又挨屈薄。（出自第九场：赶院）
类型：实体隐喻
分析：“屈薄”的意思是“说刻薄话”，暗含了实体隐喻。话语本来是抽象的，没有弯直厚薄之分，但这个词却将之当作具体的事物，用“屈”（形态弯曲）、“薄”（厚度单薄）来指代。如果一个人说的话又“弯”又“薄”，给他人的感觉便往往是刻薄、不友好的，故“屈薄”意即“说刻薄话”。

洪显松老师讲解
说到《绣襦记》中的方言词汇，洪老师也有许多想要分享的内容，以下即为《绣襦记》方言词汇讲解的录音稿整理。

洪显松老师（一排左三）和他的学生们

王：洪老师，我这里有一本1965年的川剧《绣襦记》的剧本，我想请您给我们具体讲一讲这里面的方言词，在川剧中的含义和咬字。比如：“不消”。
洪：“不消”就是标准的地方方言表达。它的含义是“没必要”。方言中还有一种说法是“不存在”。需要注意的是，在川剧舞台上，同样是“不消”这个词，不同的语气、不同的节奏，就表达出不同的含义、情绪。温和地讲，它就表示客气，急躁地讲，就是责备和恼怒。角色的心情、想法、说出来的力度不同，表现的效果差别也是十分大的。
王：那这个“不消”，是出现在唱腔中，还是讲白中呢？
洪：这部《绣襦记》上是出现在讲白中的。
王：其实我们统计发现，很多方言词都是出现在讲白中的。我们在剧本里的唱腔中很少找到方言词，这是为什么呢？
洪：这里我没有深入地详细考证过，但是我认为，在老剧本中，唱腔还保留了部分方言词。但近几十年来随着很多剧作家的文学水平提高，以及对川剧全国范围内大众化，所以唱词都偏向文学化。并且是相对雅致的文学化。所以很难看到、听到四川方言的唱词了。
王：其实我们应该注意到创作者的表达受方言影响的程度深浅。方言甚至影响了剧作家的创作，创作唱词、讲白的时候，创作者脑海里所响起的也是他所说的方言。而老作家在写作剧本的时候，自然地就会把生活化的方言用语带入剧本中，回忆的也是日常的场景。这也是为何老剧本中还有一些方言唱词，但越来越少的原因吗？
洪：对，川剧也有很长的历史，就像前面讲到的，方言存在于生活中、舞台艺术中；都被人深入、灵活地运用。所以老剧本的烟火气、以及方言出现的频率，都和现在的川剧剧本不同。
王：那请洪老师再为我们讲解几个讲白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方言词。比如：将才。
洪：将才，按现在的语言表达，就是“刚才”的意思。有时候说的是“将将才”。在《绣襦记》中，贾氏说：“将才死，我来送终。”，意思是这个人刚过世。
王：好的，那请问“期头”是什么含义呢？
洪：“好期头”，就是能捡便宜的意思，直白地讲就是便宜货，可以“买期头”。还有句口头禅是”期头期头只有一头。”，就是“鱼与熊掌不可得兼”，好处是占不全的意思嘛。
王：那“利般”是什么意思呢？“我利般让他。”
洪：这应该写作“利边”，就是有意地、故意”的意思。这里的意思是，“我是有意地这样让着他的。”
王：那这里的“跁活”的意思，就是很柔软的意思吗？
洪：不是的，“比灯草还跁活”，这里不是表达比灯草还软，这是话中有话。就是让人占便宜、占好处了。表示自己已经给对方很好的条件了。就有点“捏软柿子”的意思了。
王：好的我们明白了，那“八刀”是什么意思呢？
洪：“八刀”经常出现在川剧中，就是“分”的意思。
王：就是指，把“分”这个字上下拆开，“八”和“刀”？
洪：非常正确，就像：“我们把这个蛋糕八刀了”，意思就是“我们把这个蛋糕分了”。这就非常形象。
王：那这是属于江湖话吗？
洪：这可以说是川剧舞台艺术的特色，也可以说是生活中的江湖话。现在年轻人很少听到这样的说法了。

王：原来如此，那这里出现的“祸砣”是什么含义呢？
洪：“祸砣子”，就是灾星的意思。这个人是灾星。比如，《闹窑》中刘秀逃难，殷梨山的妹妹将刘秀救在家中，要是被官府发现谁藏匿了刘秀，是要杀头的，所以她的哥哥唱道：“祸砣子来到了我的家下呀。”就是把灾星带到家里来了的意思。

王：好的，那这里的“欠仔细”就是说“还不够仔细”的意思吗？
洪：对，欠，就是还不够。“非是我们两眼昏花欠仔细”，指自己没有考虑周到。

王：那例如“转来”这种词呢？感觉生活中很多时候就会用到，川剧中也是“回来”的意思吗？
洪：是的，川剧中，也会有场景和生活里一样，比如在讲口里大声吆喝“转来转来！”那就是叫人回去的意思。是很有烟火气、很真实的。
王：好的，那《绣襦记》中最后一个方言词“把稳”，是什么意思呢？“贤妹做事要把稳。”
洪：就是说人做事要稳妥一些，不要毛躁，要仔细一些。这个表达现在生活里也有很多。